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八达论坛的格局，是和别处不同的：都是起始页一个导航的页面，页面面挂着图片和地址连接，可以随时点开。打星际的人，输多或赢腻休息会，每每花个把小时，随便注册个用户名灌水，------这是半年多前的事，现在注册要用邀请码，------申请完等着，想发主题还要有几个小时休息；倘肯多花水晶，便可以买个**，或者道具，做普通水友了，如果能有上得几万，那就能当一回仲裁，但这些水友，多是潜水员，大抵没有这样阔绰。只有当管理的，才踱进论坛的回收站，看图看帖，慢慢地点连接。
我从二十二岁起，便在老八达里当跳跳，白晶晶说，想要出名，怕我担待不了喷子打骂，就在论坛灌点水罢。论坛的普通水友，虽然容易说话，但唠唠叨叨缠夹不清的也很不少。他们往往要亲眼看到看黄图和地址连接，看看帖子到底锤子没有，又亲看楼主被关进小黑屋，然后安心：在这严重兼督下，想灌水出名也很为难。所以过了几天，白晶晶又说我干不了这事。幸亏UID比较靠前，删我不得，便改为专门写酸文的一种无聊职务了。
我从此便整天的呆在论坛那里，专管我的职务。虽然没有什么失职，但总觉得有些单调，有些无聊。管理员是一副凶脸孔，水友也没有好声气，教人活泼不得；只有熊到论坛，才可以笑几声，所以至今还记得。
熊是赤裸裸装逼而没被喷走的唯一的人。他身材很高大；暗黑脸色，皱纹间时常夹些油腻；一部乱蓬蓬的头发。装的虽然是一手好逼，可此逼又臭又硬，似乎十多年没有换，也没有洗。他对人说话，总是满口蛋饼外贸，叫人半懂不懂的。因为他经常出入论坛，别人便从车上“熊出没，注意”这半懂不懂的话里，替他取下一个绰号，叫作熊。熊一到论坛，所有灌水的人便都看着他笑，有的叫道，“熊，习近平又去你家了！”他不回答，发个主题说，“你们还要多读点书”便不再回帖了。水友们又故意的回帖道，“你一定炒股赔了！”熊睁大眼睛说，“你怎么这样凭空污人清白……”“什么清白？我前天亲眼见你赔了钱，在街边摊鸡蛋饼。”熊便涨红了脸，额上的青筋条条绽出，争辩道，“被套不能算赔……生意人的事，能算赔么？”接连便是难懂的话，什么“要辞退秘书”，什么“近景魔术”之类，引得众人都哄笑起来：论坛那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。
听人家背地里谈论，熊原来也打过星际，但终于没有成职业，又不会解说；于是百无聊赖，弄到将要消失了。幸而装得一手好逼，便替论坛揽揽人气，换一碗饭吃。可惜他又有一样坏脾气，便是狗眼看人。混不到几天，便连人和鸡蛋饼，一齐失踪。如是几次，等他装逼的人也没有了。熊没有法，便免不了偶然发些明显过于牛逼的帖。但他在我们论坛里，皮却比别人都厚，就是从不回自己的帖；虽然间或回上一次半次，暂时表达一下观点，但不出两分钟，定然"本帖最后由 [STAR]@heaven 于 200x-x-x xx:xx 编辑" ，从帖子里拭去自己不当的言论。
熊发过几个帖，暗红的逼色渐渐复了原，旁人便又问道，“熊，你当真认识胸罩人（sorry，搜狗笔误）么？”熊看着问他的人，显出不屑置辩的神气。他们便接着说道，“你怎的连这次两会也不参加呢？”熊立刻显出颓唐不安模样，脸上笼上了一层灰色，嘴里说些话；这回可是全是外贸美金之类，一些不懂了。在这时候，众人也都哄笑起来：论坛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。
在这些时候，我可以附和着各应，版主是决不责备的。而且版主见了熊，也每每这样问他，引人发笑。熊自己知道不能和他们谈天，便只好向自己的fans说话。有一回对我发帖道，“你读过书么？”我略略点一点头。他说，“读过书，……我便考你一考。鸡蛋饼是怎样摊的”我想，逼王一样的人，也配考我么？便回过帖过去，不再理会。熊等了许久，很恳切的发帖道，“不会摊罢？……我教给你，记着！这些饼应该会摊。将来做老公的时候，老婆要吃。”我暗想我他妈早结婚了呢，而且我老婆也从来不吃鸡蛋饼；又好笑，又不耐烦，懒懒的答他道，“谁要你教，不是打个鸡蛋往锅里一倒么”熊显出极高兴的样子，又发了一个主题，说，“对呀对呀！……鸡蛋饼有四种摊法，你知道么？”我愈不耐烦了，关了八达走远。熊刚用指甲蘸了油，想再回帖敲字，见我毫不热心，便又叹一口气，显出极惋惜的样子。
有几回，几个水友听得笑声，也赶热闹，围观了熊。熊便给他们一人帖。水友看完帖，仍然不散，眼睛都望着坛子。熊着了慌，发个主题帖，说道，“不说了，你们还是要多多..多...多读点书。”直起身又看一看论坛，自己摇头说，“不多不多！多乎哉？不多也。”于是这一群水友都在笑声里下线了。
熊是这样的使人快活，可是没有他，别人也便这么过。
有一天，大约是中秋前的两三天，版主正在慢慢的版聊，忽然说，“熊长久没有来了。DOTA战术还没讲完呢！”我才也觉得他的确长久没有来了。一个潜水的人说道，“他怎么会来？……他扶贫去了。”版主说，“哦！”“他总仍旧是做好事。这一回，是自己发昏，竟跑去扶贫去了。珙产黨的贫，他扶的了么？”“后来怎么样？”“怎么样？先捐棉被，后来是钱，最后没有了，现场摊鸡蛋饼。”“后来呢？”“后来摊糊了”“摊糊了怎样呢？”“怎样？……谁晓得？许是自己吃了。”版主也不再问，仍然慢慢的版聊灌水。
中秋之后，秋风是一天凉比一天，看看将近初冬；我整天的靠着火，也须穿上棉袄了。一天的下半天，没有一个好点的主题，我正准备合了眼坐着。忽然间看得一个主题，“ 做外贸的十几万几十万美金收不回来很正常吧...”这主题虽然普通，却很装逼。看时又全没有人回帖。点帖子进来沙发一坐，那熊的ID便在楼主位置赫然标着。头像脸上黑而且瘦，已经不成样子；熊又发帖道，“是美金”版主也回帖说，“是熊么？你还没讲完DOTA战术呢！”熊很颓唐的仰面答道，“这……下你们不懂了吧。这一回是美金。”版主仍然同平常一样，笑着对他说，“熊，你又去扶贫了。”但他这回却不十分分辩，单说了一句“不要取笑！”“取笑？要是扶贫，怎么会白送几十万美金？”熊回帖道，“正常，正，正……”他的语气，很像恳求版主，不要再提。此时已经盖了几页高楼，水友便和版主都笑了。我回了帖，发出去，泡在论坛上。熊从百忙中丢出一个主题，放在论坛里，见他满身是液体，原来他便是从这些逼走出来的。不一会，他发完贴，便又在旁人的说笑声中，缩回到那逼里去了。
自此以后，又长久没有看见熊。到了年关，版主说，“熊还没讲完DOTA战术呢！”到第二年的端午，又说“熊还没讲完DOTA战术呢！！”到中秋可是没有说，再到年关也没有看见他。
我到现在终于没有见——大约熊的确死了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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狗仔卡
发表于 2011-6-28 10:51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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