汕头纵火案背后的用工生态

潜规则

汕头纵火案背后的用工生态
http://www.dfdaily.com/html/33/2012/12/7/906874.shtml
早报记者 张婧艳 发自汕头   发表于2012-12-07 03:13
4日下午，汕头潮南区一生产文胸的作坊发生纵火案，致14人吸入泡沫烟尘窒息而死，1人重伤。

昨晚6点，距离火灾失事点不远处，一群女工站在被铁栅栏全部包裹住的作坊门前休息。早报记者 王辰 图



　　4日下午，汕头潮南区一生产文胸的作坊发生纵火案，致14人吸入泡沫烟尘窒息而死，1人重伤。

　　据媒体报道，作坊生还者已得到当地炡椨安置，死者家属亦已同炡椨协商赔偿事宜。

　　早报记者从陈店镇了解到，当地的工厂大都不与工人签署劳动合同，有的工厂甚至拖欠工人工资三四个月，劳资纠纷时有发生。

　　一名工人告诉早报记者，他整日都低着头待在筑满铁栏杆的房间里干活，无暇聊天，没空去厕所。到了吃饭时间，速度一定要快，不然就会吃不饱。“吃多了，老板还会说你”，这样的一天“才赚一百二十块”。



“并非老板不肯发工资”

　　事发6个多小时后，纵火者刘双云落网。据其交代，因作坊老板陈某克扣他500元工资，他进行报复。目前，老板陈某在逃。刘双云说，他纵火是想报复老板，对于同事的死，他很内疚。

　　前日，十多名幸存的作坊工人集体到潮南区陈店镇劳务保障所寻求帮助。经工作人员逐个询问，截至事发当日，工人们未结清的工资从2000元到7000元不等。考虑到工人们的生计问题，炡椨暂时垫付了这笔费用，并每人多发500元作为找工费用。

　　据《信息时报》报道，一名工作人员表示：“如果工人确认的工资与实际数目不同，炡椨还会追究相关责任。等案件结束后，我们会通知每位工人回来，收拾行李领回财物。”

　　工人彭俊碧说：“事情太突然了，并不是工厂老板不肯发工资。我们每月10日领工资，发放很准时。按照老板娘性格，应该不会故意少给刘双云工资的，因为我们每月的工资，就算是几块钱的零头，她都不会少给。”记者了解到，事发后，作坊老板娘已被警方控制，而老板已不知所终。

　　据了解到，关于遇难者的赔偿问题，炡椨亦已着手处理中。潮南区副区长、公安局局长陈志伟称，遇难者赔偿按照國镓法律法规依法进行。



“大都不签署劳动合同”

　　陈华（化名）在陈店镇上的2家内衣厂打过工，在镇上已经生活5年，是一名压模机的熟练工。他见过工友被欠工资、也见过好友被老板打倒在地。自己也在做工时因设备老化而触电。但在他休息的半个月里，老板不曾给过他一分钱。

　　在陈华眼里，相比深圳那些“上班打卡，戴口罩，交社保”的正规大厂，陈店镇其实待遇不错。“这里管理的并不严格，做工也比较懒散，对员工的技术要求不高。”

　　陈华称，“深圳厂门口贴个招工，外面几百个人排队” 并且还要求技术熟练，但在陈店镇，“只要是人，会干活就行”，用一名本地居民的话说“这个村，再来1万个人都不够”。

　　多名当地居民表示，在员工进入工厂时，不会有人查看你的身份证，也没有人管你几岁、叫什么名字。在厂子里，老板娘会喊陈华“压模的，吃饭了”。虽然厂子只有10几个人，但陈华依旧喊不出几个工友的真名。

　　一些工人告诉记者，在这里做工，几乎没有劳动合同这个概念。大多数人的工资是以件计算，每个工序的提成也不同，多劳多得的原则让很多人感觉“工作压力好大”，但如果厂子接不到活儿，心里又会担心发不出工钱，要是有人想趁着空闲做些兼职来补贴家用，老板会立即阻止。

　　这里的老板招到一个员工之后会待他“体贴入微”，入厂时，为你准备床单被套，生病时，老板娘会帮你洗衣服。而这些，都只有一个目的，就是留住工人。虽然有时工资会拖欠三四个月，但大多数人都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节奏。没钱时，就问老板借点钱，到时，老板会直接从工资里扣。

　　只是，一旦工人提出要走，“老板的脸立马就变了”，一名死者家属的朋友说。“拖欠着工资，要么提出下个月再发，或是找理由克扣工钱，目的也只有一个，就是不让工人走”。 据知情者透露，在火灾中死亡的16岁男孩月薪1千8左右，火灾前多次提出要离开，但老板以找不到人顶替为由，不给他结算工钱。直至悲剧的发生。

　　一些工人表示，陈店镇的老板们都有一句口头禅，“找到人顶替你的位子你就走”，招工难，这导致劳资纠纷时有发生。鳞次栉比的工厂让这个小镇的劳动力供不应求，而较高的房租和巨大的工作压力让工人们不堪重负。

　　陈华告诉早报记者，他从早上8点开始做工，中午休息一个小时，晚饭时间休息一个小时，直到晚上10点下班。整日低头干活，无暇聊天，没空去厕所，一天的大多数时间，他们都待在围着铁栏杆的房间里。到了吃饭时间，速度一定要快，不然就会吃不饱。“吃多了，老板还会说你”，这样的一天“才赚120 元”。

　　五一、十一、元旦，几乎所有的国定节假日他们都要做工，只有春节是“必须”要放假的节日。“如果一个月能休息上一天，就很开心了。”一名曾经在内衣厂工作的女生说。

　　夜幕下的陈店镇新溪西乡，店铺的霓虹灯照亮着一幅幅巨大的广告牌，广告里的女人们，或香艳或清纯，她们都只穿着内衣好像在注视着你。

　　另一群工人，在铁围栏里，有的翻看手机，有的从铁栏杆里探头发呆。重复的一天就这样过去。





录入编辑：陈晓静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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